她是惡魔的私生子,註定要帶來不幸,部族裡的人們都這麼說。

  她出生的那一天,生母便死了,不是因為難產,是無名火。產婆信誓旦旦地說,當那女嬰睜開雙眼時,用她那禁忌的銀色瞳孔望了母親一眼,就那一瞬間,無法撲滅的火從產婦的陰部燃起。

  部族的人要她拋在荒野,讓野狼啃蝕,父親與兄長阻止不了。但三天後,他們含著悲傷去查看時,卻只看見一地焦黑的狼屍,女嬰異常沉默地迎接了家人,嘴角還含著血。

  長老們無可奈何,只得父親扶養他的女兒。但有個條件,無論如何,女嬰不能有名字。她的父親答應了,於是她順利成長到五歲。

  但她的父親最終還是給了她名字。

  當晚,她的父親要取下烤架上的肉時,被猛然竄出的烈火燒死。

  族人們沒有理由將這事歸到她身上,因為她的兄長嚴厲地警告,要她永遠不能讓族人知道她有名字。早熟的她下意識明白發生了什麼,一直死守著自己的名字,在族人的恐懼與排擠中,成長到十二歲。

  那年,她的兄長十五歲,正是部族的成年禮。他在成年禮中獵回了巨大的野牛,全部族歡聲慶祝。難得地,有幾個不太相信惡魔私生子這種事的族人邀她一同慶祝,於是她高興得喝醉了,終於洩漏名字。

  當晚兄長沒有回帳篷,隔天早上,族人們在營地外發現一具焦屍,屍旁有把成年禮祭刀。

  她的血親全都回歸深淵了,再沒有人可以護著她。族人們知道她有名字,將她父兄的死全歸罪到她身上,甚至連她自己也這麼相信。沒有第二個聲音,她被放逐到荒野,一生不得回到部族,否則便會被綁上十字架,施以火刑。

  她孤獨地在莽原上遊蕩,淚珠隨著她的步伐,滴過了整座草原。雨季已過了一段時間,莽原的草早已枯盡,卻又還沒風化。

  三天後,草原莫名燒了起來,枯乾的草成為死神的鐮刀,幫助大火將她那正舉族遷移中的族人全數燒死。當時她正在遠處的山丘上飲水,一抬頭,便目賭了族人被業火吞噬的一幕。

  自己終於害死整個部族了,她絕望地想著。

  她在河邊哭號,一直到旱季的烈日將她曬昏。醒了,她覺得頭痛欲裂,身體卻一點力氣也沒有。她知道自己需要水,卻沒有意願移動半公尺到河邊。

  她不希望自己再害死任何人。

  昏了又醒,醒了又昏。她不知道過了多久,或許半個時辰,或許兩天,她感覺到一道冰涼滑進嘴中,生物的本能讓她喝下了水。渾渾噩噩中,她隱約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。

  睜眼,一道模糊的黑影正抱著她,「我來晚了。」

  是死神嗎?她混亂地想著,一個連她自己也不認得的聲音從她喉嚨逸出:「你來晚了,我已害死全部族。」

  「我來晚了,沒能阻止他們放逐妳。」

□□

  一個月後,救了她的黑袍女巫回到了所屬的巨大部族。女巫將她放在自己的帳篷中,便前往了營地中央的王帳,晉見草原上權勢最大的那人。

  「是嗎?東方草原的同胞也……」王喃喃道:「這是第七個遭逢火厄的部族了,我們的行動還是太慢。」

  「王上已盡了全力。火之女巫雖是鎮壓火厄的存在,其身周的異像卻是最為頻繁,被視為異端放逐也是難以避免。」

  草原王擺了擺手,坐回那鋪上最高貴獸皮的位上,長長的嘆了一口氣。

  「真神所賜予我等的救贖卻被視為惡魔之子,這實在……我無意質疑真神的旨意,但有多少人能通過祂的試煉?儘快派出使者去剩餘的部族,讓他們多加注意吧……」

  女巫領命,踏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王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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